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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七章 冬（1）

    省城的秋日短暂，转瞬便入冬。虽未飘起雪花，气温却已骤降至可怜几度，人们早全副武装，每个人都缩作鹌鹑，行色匆匆地来回穿梭。

    一中虽有冬季校服，但保暖效果终比不上棉服与羽绒服，因此学校也默认允许学生在校服外穿上外套与毛衣，这并不算作违反校规中的仪态规定。

    顾双习虽不喜穿上厚重外套后束手束脚的感觉，但迫于低温，仍密不透风地穿成一只企鹅。

    外套、毛衣等保暖衣物，自然由边察一手cao办，全买符合他的喜好与期待的样式，把她打扮成“他喜欢的顾双习”。她只求保暖，其余无所谓，个人意念已压缩到最低，这一现实令边察感到愉悦：他认为她已完全放弃妄想、真正接受了命运。

    他需要确认，她全身心地属于他——他正安全地、毫无风险地拥有她。顾双习是被他精心养护、供奉在玻璃橱窗中的女神像，只负责接纳他的上供，其余人等一概不准看见她。

    某种程度上，顾双习过分使他安心。在学校里，她极少主动与异性交际，只与同性同学交往、结伴，甚至隐隐透露出微妙的“厌男“倾向：她会回避与异性的接触。

    边察怀疑是否是他们的关系影响了她对两性交际的判断？又认为这没必要纠正：他需要她这份“厌男倾向”，以保证他的独占性、及她的纯洁性。

    纵使顾双习厌恶男性，她仍每夜地与边察同床共枕、每一次深入交流，都将以违背她的意愿的方式、给她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与痕迹。

    他不在乎她是否会因此罹患某种精神疾病：心病仍需心药医，边察总认为顾双习有朝一日能够想通，明白他才是她唯一的、可靠的归宿……除了皈依、顺从，她没有其它的能叫自己更舒服的选项。水滴石穿、火烧绳断，总有一天，她会接纳他。

    顾双习自然不理边察这些天马行空的妄想，只知道每天出门前，他都会替她整理着装、再将保温杯塞进她的书包侧袋。杯里惯例是热可可，生理期则换成红糖水，他在这方面有些老气横秋的执念，认定女孩子需要多喝热水。

    如果他不在家、或者她在父母家，那么这杯热饮将会在顾双习抵达教室后，由安琳琅送来。同学们都以为是顾双习与安琳琅关系要好，无人往边察身上联想，琳琅竟成为“挡箭牌”，制止了不少流言蜚语的发生。

    不定期出现在她课桌抽屉里的零食、水果自不必提，顾双习吃不完或懒得吃，便分给周遭同学享用。这倒是托了边察的福，顾双习与同学的关系维系得相当不错，大家都知道她友善又大方，对她蒙受的某些特殊对待就睁一只眼、闭一只眼——但其实，假使真的有人不满，大概也传不到顾双习耳朵里。

    她被边察圈禁在真空玻璃球中，能接收到的讯息，都是经边察筛选过后的、希望她能听见的讯息。

    校园中自然不乏恋情，青少年本就荷尔蒙分泌旺盛，遭遇父母与老师阻挠的早恋更添几分禁忌与刺激，暗恋、拉扯、告白、争吵——俗套老气的发展，演在自己身上便成为独一无二的剧目。

    顾双习因此见证数对情侣的分分合合，她不在意八卦，却从中感到迷茫，因她擅长推己及人，思绪顿时跳到她与边察上。

    青春期的爱恋多半掺杂着羞涩、迷惘以及纯真的依恋，这些感情皆未体现在他们的日常相处中，可他们又分明做着最亲密的事。

    顾双习不确定自己是否能理解什么是“喜欢”与“爱”，但她肯定，它们一定不是边察口中的那番意味。

    她并非将感情看得很重的性格，更不可能因此疑神疑鬼、患得患失，“爱“从来都不是她的必需品……所以即便被边察纠缠、毁坏，顾双习也仅感到遗憾，遗憾自己错失感受花样年华的契机、遗憾自己没能享受纯粹热烈的恋爱。

    这遗憾如昙花一现，萌发即消失，更多落脚在对边察的恨意上。也许她也从这段关系中学到许多，比如习得如何张扬地厌恶某人。